夜幕低垂,星辰点点,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于夜色之中,凌晨两点的街角,7-Eleven的荧光灯管在雨雾里晕出模糊的光圈,静静守候着每一位晚归的旅人。
穿蓝色工装的外卖骑手猛地拽开玻璃门,裹挟着一身寒气冲到店外的吸烟区,打火机“咔嗒”响了三次才点燃烟卷,尼古丁混着湿冷的空气钻进肺叶时,他终于能松开紧攥车把的手——刚才送餐时在小区门口摔的那跤,此刻才敢感觉到疼。
这个被圈在空调外机与垃圾桶之间的一米见方之地,是城市留给烟民的深夜暗门。不锈钢烟灰缸里堆满了长短不一的烟蒂,像座微型纪念碑,记录着每个未眠人的碎片时刻。穿西装的男人把公文包垫在台阶上,对着手机屏幕反复修改明天要交的策划案,烟灰落在熨帖的裤线里浑然不觉;穿睡衣的阿姨拎着袋速冻饺子,靠在墙上慢悠悠抽完半支烟,烟盒里露出的“南京”烟标,和她手腕上的玉镯形成奇妙的反差。
“以前这片都是棚户区的时候,哪需要什么吸烟区。”张师傅嘬了口“红塔山”,吐出的烟圈很快被穿堂风撕碎。他开夜班出租车二十年,见证着街角从煤棚变成写字楼,从露天摊变成连锁便利店。现在每个交班前,他都会来这里坐十分钟,和相熟的代驾师傅交换几句行情,“有时候遇到熟客,还能在这儿拼个单回市区”。烟盒里的烟不多了,他小心地把烟蒂摁灭,说这是女儿反复叮嘱的“安全第一”。
便利店夜班店员小林对这些熟面孔了如指掌。穿灰色卫衣的程序员总买两罐红牛,烟只抽三分之一就掐掉,说是“保持清醒改bug”;戴眼镜的姑娘会把电子烟的烟雾吐成小圈,她的烟油永远是蓝莓味,“前男友说这个味道像初恋”;最神秘的是穿冲锋衣的大叔,每次来都买同一款矿泉水,吸烟时会对着月亮出神,有次落下张去拉萨的火车票,第二天来取时眼眶通红。
雨越下越大时,吸烟区的屋檐下挤了五个人。素不相识的人们默契地保持着半臂距离,听着彼此的咳嗽声、打火机声、手机提示音。有人接了妻子的视频电话,慌忙把烟藏到身后,用手扇着风说“刚下夜班,在便利店买瓶水”;有人刷到股市暴跌的新闻,猛吸两口烟,把手机揣进兜里时带落了烟盒,散开的烟卷被众人手忙脚乱地捡起。
凌晨四点,环卫工开始清扫街道。吸烟区的人们陆续散去,有人把烟蒂仔细塞进烟灰缸,有人带走了掉落的打火机,有人在玻璃门上留下张写着“谢谢” 的便利贴。小林换了新的烟灰缸,发现底下压着枚硬币——是昨晚那个醉酒的年轻人落下的,当时他趴在桌上哭了很久,说“戒烟三次都没成功,女朋友要跟我分手”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时,第一班公交车驶过街角。便利店的荧光依旧亮着,吸烟区的不锈钢栏杆上,还沾着未干的雨水和淡淡的烟草味。就像这座永远醒着的城市,总有些角落,在等待那些需要喘口气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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