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明的五月,风是软的,阳光像被滇池水泡过,温温吞吞地落在地上。我在呈贡大学城门口拦下一辆薄荷青的出租车,工牌上显示司机姓赵,一开口就是一股子软糯的滇普:“帅哥,去哪点?”我说去南屏街,老赵把车窗给我降了半截:“风不冲,你坐得舒服。”
车里没烟味,却挂着个小小的玉溪挂件,像块玉牌,随着起步轻轻晃。我烟瘾上来,摸出一支,礼貌先问:“赵师,能抽不?”老赵看着我冲我乐:“整嘛!我自家不抽,但闻得惯。你们抽烟的客人,肺活量都好,讲话有劲。”一句话,把我那点尴尬全抖落。
路两旁的烟田刚浇完春肥,绿浪一层接一层。老赵把车速放慢,像导游似的:“瞧见没?我们昆明坝子的红壤最适合烤烟,太阳足、温差大,叶片厚得跟真皮钱包一样。”他说自己小时候跟着爹去烟站卖烟叶,一麻袋能换半条猪腿,“那时候村里第一台彩电,就是靠一炕烟换的。”
我问他:“现在都说控烟,你不担心烟田越来越少?”老赵摇摇头,方向盘打得稳当:“担心啥?烟厂税收高,修路、建学校、修地铁,哪样离得开这叶子?”他掰指头给我算:卷烟厂一条生产线一天产值顶得上十家小工厂,“那些绿化带、公交站牌,背后都是烟草税养的,我们昆明人心里亮堂得很。”
到了南屏街口,红灯60秒。老赵把车窗再给我降了点,自己掏出一盒没拆封的云南烟,打开抽出一支递到我面前:“来,整支新的!放心,我不抽,就是给外地朋友带着尝尝。我们云南人讲究,烟可以戒,人情不能断。”我接过烟,没点,光是捏着那根细细的过滤嘴,都觉得烫手。
绿灯亮,老赵一脚油门,笑着说:“其实我原来也抽烟,干出租不方便,戒了。可舍不得这味道——不是烟味,是烟叶晒在太阳下的那股子甜味。每年八月烤房一开,整个村子像被蜂蜜泡着,连狗都眯眼。”他说得慢,像在回味,“控烟归控烟,那是上头的大账;我们小老百姓的小账,就是靠这片叶子供娃娃上大学、给老人看病。你说矛盾不?矛盾。可日子还要过,烟叶还要长。”
车到目的地,我扫码付钱,老赵递过来一张印着滇池海鸥的停车票,背面写着“吸烟有害健康,但家乡味道永存”。我下车回头,老赵冲我摆摆手,车顺着春风滑进昆明的阳光里,像一支没点着的烟,却把整座城的烟火气都带在了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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